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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暄,字子宣,江西广昌人,明末诸生,世人尊称其揭子。江西布政使吴炳读其著述后拍案叫绝:“此异人异书也!”著名天文数学家方以智、方中通称誉揭子是“生千古下,集千古智,为张祖邵蔡申中土之气,岂甘为远西所轩轾的千古奇人。”“其论述出于大西诸儒之上,”李梦日、方中甫说:“交尽天下好友,不如交一异友。读尽天下好书,不如读一异书。”
我赞成他们的说法——揭子人异、揭子书异。的确如此。揭子是军事家,他率过兵打过仗,且辅佐过江西省布政使领导了江西的抗清斗争。揭子不仅有战略类兵书《揭子兵经》,而且有战术类兵书《揭子战书》,还有兵器、阵法与阵图以及火药制造类兵书《兵法纪略》传世(揭晓将这3部书命名为《揭子兵法》)。揭子可能是我国古代兵家中军事著述最为完备和系统的第一人。揭子“少负奇气,喜论兵,慷慨自任”,为县学诸生时,于诸子、诗赋、术数、天文、军事、岐黄等无所不究,且留心世事,“独好深湛之思”,时人以“才品兼优,德学并茂”称之。揭子而立之年,正值明室覆亡,清18 兵长驱南下,嘉定三屠“杀人盈城”,激起汉、满民族矛盾,对广昌震动很大。揭子痛感汉民族遭受屠戮,遂与父亲揭衷熙及何三省(广东提刑)、骆而翔(顺庆府推官)“举义兵,图复兴”。在赣、闽边境的建宁、广昌、长汀等地抗击清兵,与南明兵部侍郎揭重熙领导的抗清大军互为犄角之势。明隆武二年(1646年),南明皇帝朱聿键将揭暄父子所部征召。衷熙被委以推官。揭子向南明皇帝“上言天时、地势、人事以及攻守战御机要凡十策”,均被采纳。南明皇帝发现揭子有异智,即授予兵部职方主事之职。后经尚书郭维经举荐又被委以重任,揭子得以提升并被调至江西辅佐吴炳,参与领导江西的抗清斗争。揭子与其父俩人的赫赫名声,一时响震于江苏、福建、江西三省。南明皇帝在福州战败被执后,揭子见国事匡复无望,遂隐居不仕,致力于军事和科技著述。揭子汲取《孙子兵法》等古代及国外优秀军事思想,结合自身抗清斗争实践撰写的《揭子兵经》、《揭子战书》、《兵法纪略》,博大精深,具有很高的军事价值、哲学价值和科学价值。可以这样说,《揭子兵法》对于开启中国军事思想的近代化之路有着承上启下的作用,说它是发展了的《孙子兵法》一点也不为过。
《揭子兵经》是清代后期影响很大的一部军事著作。它继承了中国古代的优秀军事思想,具有很强的理论性。书中100个智慧谋略,体现了揭子博大的军事思想、哲学思想、和谐思想。该书在战争观、谋略、治军、用人以及后勤保障等方面,都有独到的见解。揭子对这本书颇为自负。他在《凡例》中说“七子之言,破碎杂出”、“此则补其缺,破其拘”、“七书所制者皆劣将,此书所制者皆能将”。没有真本事,何敢出此言!我佩服揭子的学术勇气。揭子抓住了中国古典兵学的逻辑体系乃是概念范畴体系这个纲,并进行了系统、全面的论述。揭子所述的百个概念范畴,为军事学上众多分支学科的建立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吴如嵩说:“在中国长期延续的封建社会中,其植根于农业社会的古典兵学已经走向终结,面临新的阶段、新的技术即将诞生的前夜,一种要求建立新的军事学术体系的要求正在萌动,《揭子兵经》就是反映这种萌动的最明显的表征。”该书从300多年前的手抄本至今已出版了数十个不同的版本。《中国思想宝库•论军事》收入的名句数量:孙子最多,揭子紧随其后,吴子居第三。2008年4月26日,在人民大会堂召开的揭子兵法研讨会上,军事科学院、国20 防大学等我军驻京大单位的高级将领和专家学者对《揭子兵法》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足见《揭子兵法》在中国军事思想史上的重要地位和强大的生命力、深远的影响力。
《揭子战法》是揭子的另一部重要军事著作,被军史专家誉为近代战术百科全书,与《揭子兵经》可谓是姐妹篇。前者战术,后者战略,两者珠联璧合,奠定了揭子在中国近代军事史上的重要地位。该书内容丰富。书中650余个战法,体现了揭子丰富的作战谋略、精湛的用兵实践和渊博的军事知识、地缘知识、人文知识。“内中夏,外异域,远滨海绝峤,迄古今以来名将战略,无不苦心揣摩,依其法而深其类。”其对国内外的地缘政治、地缘战略、军事地理、军事技术、布防态势、周边藩属、战争指导、作战思想、战略战术、武器装备,以及历史沿革、气候特产、交通贸易、文化教育、民族风俗、宗教历法、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等,都有所论述,蕴含丰富的天文学、地理学、气象学、热力学、声学、光学、磁学等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知识,涉及远古至明末的人物、事件、战例成千上万。李梦日、方中甫说得好:“不必身临戎伍,已觉百万师,从纸上来去扑谡谡有声。王摩诘画中有诗。揭子宣战书即画。”像这样一部法制详备的战法巨著,在浩如烟海的军事典籍中实为罕见。揭子研究的兵法不仅填补了我国古代专门的战术类兵书的空白,而且开启了研究外国军事的先声,比被称之为“开眼看世界第一人”魏源的研究还要早100多年。
揭子是清代著名的科学家,有多部天文学、地理学著作传世,是中国清朝时期唯一一个绘出“月面图”的人,是中国清代最有影响的天文数学家。伽利略是西方第一个使用望远镜观测天象的,徐光启是中国第一个使用望远镜观测天象的,揭子是江西第一个使用望远镜观测天象的。为精察明辨宇宙的奥秘,揭子博览群籍,考据精核,昼则运筹推步,夜则仰观星象,整个心思无时不在日月星辰间遨游神驰。经过五十几个春秋的拼搏,他于1684年完成了《璇玑遗述》巨著。揭子指出:“天在太虚,如一尘之举。地在天中,如一尘之停。天体圆,气亦圆,故所生之物必圆。竹木形长,长而圆;禽兽形横,横而圆;人身头面手足,具各种形而皆圆。天圆则地圆,天地圆则无物不圆。”揭子创立的“天外皆天,天内皆天”、“天球无数”、“无始无终”、“天地大矣,无边无际”的宇宙无限22 论,否定了哥白尼关于太阳是宇宙的中心的说法。其研究成果显然超出了哥白尼的研究领域。在西学刺激下,揭子以“气本论”为基础创造性地形成了一个完备的宇宙体系——以元气漩涡说为核心的新浑天说,而且给出了动力机制。针对儒家“格物”和西方自然研究的一些不足,揭子对元气漩涡、岁差、左旋、金水星的运动、潮汐以及西方的三际理论提出了独特而新颖的观点。这在整个中国古代的天文学发展史上都是非常独特的。在中国科学史和中西交流史上都占有重要地位。此书在清初影响极大,以至于成书之后“争传者几履满户外矣”。受康熙帝赏识的著名天文数学家梅文鼎读后,手抄其精语另为一卷,名为《璇玑尺解》,称其“深明西算而又别有悟入。其言七政小轮,实为古今所未发。”并把他与汤若望(Schall VonBell)、穆尼阁(N.Smogolenski)、王锡阐一起并列为当时四大天文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鉴于梅文鼎在清代的地位及其对揭子著述的垂青,使得揭子的书后来一版再版。像揭子这样能通中、西而成一家之言的极为少见。时人对揭子的赞誉不在于他对西学的汲取上,而在于他能超越西学有所发明创新。梅文鼎、方以智也是从他超越西学的角度来称赞他。方中通将此书看作超越中西天学的著作。无论比之中国的天文学还是西方的宇宙论,它都是一部创新之作。故方中通又将此书命名为《写天新语》。在数学和地理等领域,揭子亦有很深的造诣。日本《数学大辞典》还载有揭子的条目。
揭子是哲学家、思想家,有哲学专著《揭子性书》传世。揭子的哲学思想还散见于他的其他著述之中。《揭子性书》是揭子以传统心性之学为主题,综合儒、释、道各家学说撰写而成的。该书由外及内,从宇宙到人心,丝丝入扣,环环相连,具有很好的系统性,是一部很新奇的著作,是揭子学术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书中闪耀着朴素的唯物主义观点。揭子阐述人奇了各种“性”的本质,并作了唯物化的解释,认为都是“气”的各种表现。他明确指出:“真心即性,真性即心。”揭子对古代的心性之学,尤其是宋明理学颇有异议,认为他们并没有异渗透心性学之根本。在程朱理学中,“总天地万物之理”是太书极,而万物中又各有太极;无极只是太极的极致,是无之中的揭至极之理。揭子认为这种理论太过简单,因此他在《卷一》中暄指出性始于虚初,之后依次为太虚、天天、天、天地……性根,然后才到性,之后为心,对宇宙到人心进行了细致的分疏。揭子还对儒、释、道各家经典的性命说进行了点评,指出其中的种种不足。揭子认为,性理之学已经失传很久,他所要做的就是不避天地忌讳,阐明心性之学。揭子不但对先儒性理之学提出了批评,在天文学上也对前人多有不满,因此撰有《昊书》。《性书》的主题是心性之学,《昊书》则是言天地万物之书,正如作者所说,两书实相表里,应一起参阅。揭子自认为他在这两部书中已把天地间的道理说尽。其友谢毓玄读其著述后顿有豁然开朗之感。在《揭子兵经》一书中,有很多篇章阐明了揭子丰富的军事哲学思想,比如:揭子用朴素的唯物主义自然观解释古代的天文、术数。他认为风、雨、云、雾是一种自然现象,其产生与社会活动没有必然联系,但人们可以利用这些现象为社会活动服务。揭子明确提出了军事事物具有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的两个方面。他对军事上的许多问题都能从正反两方面来论述,强调:我用计,敌亦用计,我变敌亦变,只有考虑到这一点,才能高敌一筹,战而胜之。揭子认识到事物之间的相互变化,主张以变制变、活用兵法。他认为阴24 阳、主客、强弱都处在不断的变化之中,指出用兵要善于随机旷世奇才明清之际的哲学家、思想家方以智应变,因敌之巧拙,因己之长短,因将之智愚,因地之险易而灵活用兵。
揭子是一位奇特的孝子。揭子生擒杀父之贼的父亲,却将他释放而不杀他。1646年,揭子的父亲衷熙与友人一同押运粮饷,途经白水镇时遇贼寇抢掠。危难关头,衷熙挺身而出,愤然喝道:“与吾友同办国事,吾义不独生,若释吾友固善,不尔,宁杀我。”遂用身体护在友的前面,强盗突然举刀刺来,衷熙与友一同遇难。揭子的母亲万氏有知识、懂谋略,得知贼将以其夫遗骸诱杀其子后,亲率数十名乡丁持刀枪火器,抬着竹筏夜袭敌所,夺得尸体后顺流疾归。而其时,揭子正“奉檄督兵于瑞金”,后来到了赣州,揭子才得知父亲遇害,于是枕 25戈泣血,日夜伺机为父亲报仇。他百计环生,擒获贼人之父,奇众人要杀他以泄心头之恨,揭子却让放人。揭子说:“父亦人父,吾不忍吾父,而忍人之父乎?”其“孝子之用心,不当如人是耶”。后来揭子终于将贼人生擒,于大吉利之日捆绑此贼至异父亲墓前。揭子哭拜于墓前,曰:“暄不孝,使父含冤地下。书今雔在斯!雔在斯!敢以享父之灵!”揭子亲手杀贼,“滴血揭洒酒于墓,以大快乡国”,其孝心及嫉仇可见一斑。这与抗击暄郑成功有功的福建巡道法若真杀贼为父报仇很相似。李梦日、方中甫感叹:“若成千古异孝,即此觇千古异人、千古异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