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莲,花之君子者也。”
这段话出自宋代大儒周敦颐写的《爱莲说》,激发他写出这篇名作的是一种江西广昌的白莲。据考证,宋熙宁四年(公元 1071 年),理学家周敦颐任知南康军,在今江西星子县附近凿1700平米水池,全部种的是广昌白莲,命名为“爱莲池”。
飞上太空的白莲
广昌自古被称为“莲乡”,它地处江西南部,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土地肥沃,非常适宜于白莲生长,已经有1300多年的种莲历史。广昌南端的驿前镇是广昌县白莲生产种植的核心主产区,几乎家家户户种莲,八成耕地都种白莲,每逢开花季节,“千朵莲花三尺水”,一片莲田风景,让人置身莲海。
莲是一种宿根草木水生植物,按照用途特点可分为子莲、藕莲、花莲三大类。广昌白莲属于子莲中的通心白莲。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品评各地莲籽时称“莲,豫章汝南者良”。江西古时“豫章”,大约就在广昌一带,李时珍这句话把江西广昌产莲籽定为最佳。甚至1918 年,日本为侵略中国派间谍收集各种情报,在物产一项里专门也特别标记了广昌白莲。
如今,广昌白莲坊间又称“太空莲”。1994年7月,广昌县白莲科研所与中科院合作,把442粒广昌常规白莲种子送上了我国自行研发的“940703”号返回式科研卫星,利用空间高能重粒子、真空及微重力的综合作用,诱发白莲种子遗传基因突变,以达到改良目的。2002年底、2006年冬广昌白莲又先后搭乘“神舟四号”飞船、实践8号育种卫星飞上太空,最终培育成了“太空莲”。
太空莲确实不是凡种,它“生育期长、抗性强、花多、蓬大、结实率高、颗粒大、品质优,产量比常规品种可以增产一倍以上”。明显的优势让“太空莲”在广昌普及推广,使广昌成为全国规模最大的白莲生产种植基地。2004 年,广昌白莲在国内子莲中,第一个被国家质检总局正式批准为地理标志产品,受到国家级的认可。
现在白莲已经成为广昌的支柱产业之一,盛夏期间,收获莲籽,大街小巷,村头村尾,处处可见男女老少都在忙着做莲、剥莲、通心。莲农们用特制的裁莲刀在莲子心中间用力一推,莲壳即成两片,莲子就下来了。第二道工序只需用手指捻掉莲子外的膜质种皮,里面的莲心用根小竹签就可以完整地捅出来。在熟练的广昌莲农手中,只有全部脱皮通心,颜色洁白,粒头完整,饱满均匀,没有刀痕的才算优质上等莲子。
广昌莲农一家一户都能按照传统的方法制作加工藕粉,如今,广昌已有大小藕粉生产加工企业30 余家,年产精制藕粉 1500吨,曾经占到过全国藕粉产量的一半。
粒粒白莲香万家
广昌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广昌夏日胜春华,绿荷仙子吐莲花,朵朵红云映千里,粒粒白莲香万家。”广昌白莲以色白粒大,晶莹如珠、味美清香,驰名中外。
莲的种类很多,但可不是什么莲都可以吃,都好吃。湘莲(湖南产)、建莲(福建产)就比不上以广昌白莲为代表的赣莲(江西产)。“湘莲”、“建莲”,多是利用池塘、湖泊栽培的红莲。这种红莲不去皮,不通心,观之无泽,人们在食用前,不经过加工处理,有些就会有很浓烈的苦涩味。民初编纂的《建宁县志?物产志》中记载:“吾国所称建莲,皆建宁府所产之莲,色味恶劣,浪的名耳”。话虽极端但却从反面衬出了广昌白莲之难得。广昌白莲素有营养丰富之名,含有淀粉、棉子糖以及钙、镁、磷、维生素B1、维生素B2及胡萝卜素等成分,蛋白质含量比鸡蛋还高。
从养生上来说,它还具有固肠补肾、益精健脾、养心强筋的功效。从药理上来说,莲肉、莲芯、莲须、莲节、荷叶、荷莲、花梗、莲花、莲密等均可入药。莲芯中含有莲芯碱,能清心去热,夏季常吃尤其效果好。“莲须能清心固肾、涩精止血;藕节能止血、化痰;荷叶、荷蒂、花梗、花瓣及藕鞭等均可入药。”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也说,将莲子“捣碎和米作粥饮食,轻身益气,令人强健”。
莲浑身是宝,广昌白莲例来都是宴席的高级原料,烹制的名菜有:冰糖莲子、木耳莲子羹、莲子炖鸡、桂花莲子等,江浙婚宴上,莲子八宝饭是必须有的,寓意连生贵子,团圆美满。当地民间自古还有将莲子和大米做成莲子米粉的做法,用来作婴幼儿的营养食品。莲、藕可用来做菜,甚至荷叶也有大用,做荷包饭、荷包肉、荷包粽子等,香港、澳门、东南亚等地还经常来求购荷叶。
广昌白莲还有一道名菜叫莲叶羹,《红楼梦》三十五回“白玉钏亲尝莲叶羹,黄金莺巧结梅花络”一节中就有贾宝玉哄逗丫头白玉钏尝莲叶汤的描述,王夫人问贾宝玉想吃什么,宝玉笑道:“也倒不想什么吃。倒是那一回做的那小荷叶儿小莲蓬儿的汤还好些。”小说中描述的这道莲叶羹配料十分丰富,把见多识广的薛姨妈都给惊住了。不过民间做法是把绿荷叶盖于沸粥之上,染其色香,也叫荷叶粥。
酬莲神庆丰收
在广昌,人们种莲、吃莲,连住的房子上也有莲。广昌古建筑的石雕、砖雕、木雕中有大量的荷花图案、荷花照景、寓荷寓莲的成语故事等。
在广昌,莲还是神。中国古代的神话传说中多有莲的意象,莲不仅是花界君子,也是仙界象征。典型的如“观音坐莲”,神佛们禅坐的地方多称莲台,连哪吒三太子重生时的骨架也是莲藕拼成的。在广昌县赤水镇大禾村,有一间庙宇专门供奉“莲神七太子”偶像,庙正门两侧书写三副对联:“庙貌垂千古,威灵镇四方”;“莲花广织田地锦,仙子深通世人情”;“神妙香缘联闽粤,太和气象映乾坤”。门楣上头写有“莲神太子庙”。
传说莲神曾救过莲农们的性命。据说有一年正值栽莲季节,突然兵荒马乱,大禾村的莲农们弃家奔逃,连日缺吃少喝,眼看山穷水尽,村民就要饿死,有七个头戴莲叶帽、手持莲花棒、肩背采莲篓的仙童送来莲叶水、莲花饼,莲农们吃了才得救。荷花七仙童还除暴安民,施展法术为莲农们重建家园和莲池,此后,莲神七太子被当地莲农奉为偶像,立庙酬祭。
每年农历的六月二十到二十六日,广昌总会下场雨把街巷洗个干净,此时,池中的莲花已经开放,当地村民们都会自发地举办酬莲神、庆丰收的庙会活动,这个传统据说已经延续了上千年,即使在“文革”时也没有中断过。莲农们在这天从早晨起第一件事便是向莲神七太子神像虔诚地烧香礼拜,祈求福祐,祝愿来年的丰收。乡村里还会搭起戏台,唱起大戏,好戏连台,一唱就是十天半月。人们还会三五成群,汇成一列队伍,敲锣打鼓,鞭炮轰鸣,举着各色彩旗,抬着莲神七太子塑像的轿子,一路游行。这个仪式叫请出莲神太子神与民同乐。除此之外,莲农们还要制作印有莲花图案的糍粑,互相馈赠,表达纳福驱邪、吉祥幸运的祝愿。
酬神的热闹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庙会,闽赣两省客商云集来进行白莲贸易,人们在此尽情赏莲、观花、购莲、品莲、看戏,一片繁荣。著名摄影师马元浩以拍摄莲花见长,但是他走遍全国、拍遍莲花之后,却说:“全国处处有荷花,唯独广昌有莲神”。
现在,祭莲神已经发展成为广昌的莲花节,10万亩莲花竞相绽放,有诗云:“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广昌之莲已成为不能不看的人间胜景,不能不吃的养生美味。
文 | 南洛
(参考资料:姚澄清,《广昌通心白莲》;谢克强,《广昌白莲产业的发展及其对中国莲产业的贡献》;饶军,《广昌通心白莲》)